如果犀牛没有角，它们还是犀牛吗?图画书作家戴芸回想2016年9月在肯尼亚看到犀牛苏丹的时候，它平静地生活在专属于它的围栏之中，头上没有完整的犀角，除了偶尔停留的飞鸟，也没有其他任何野生动物为伴。饲养员照顾着它的生活，持枪警卫整日巡逻以保证它的安全，几乎每天都有游客从世界各地赶来与它说“你好”和“再见”——而这个“再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就是永别。苏丹就在这样的极度孤独和极度热闹中，带着“世界上最后一头雄性北白犀”的标签，度过生命的最后几年，于2018年3月19日去世。

“苏丹在这个巨大的标签之下，到底存在过一个怎样真实的生命?如何在一本小小的图画书里面，用孩子可以理解的方式，讲述它传奇的一生呢?”这是戴芸一直思考的问题，为此，她和画家李星明去肯尼亚采风，拍摄视频并采访了当地接触过苏丹的人。

最终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图画书《苏丹的犀角》(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以“犀角”为主线，讲述了世界上最后一头雄性北白犀苏丹真实又传奇的一生。故事中有三次断角：第一次是它在童年目睹了妈妈被偷猎者断角、屠戮的过程;第二次是它在捷克动物园不小心撞断犀角，犀角重新长出来，但是因为不需要挖草根、不需要战斗，犀角慢慢老化成一个圈;第三次是它回到非洲，自然保护区的人为了防止偷猎者杀害苏丹，先行锯掉了它的犀角。犀角具有很强的象征意味：每一只犀牛都是自己领地里的国王，而犀角就是它们的王冠。苏丹最大的悲伤，就是象征它身份和骄傲的犀角，不能和它的身体完整地共存。

色彩可以说是这本书最好的情绪渲染，画家主要运用了橙红、灰蓝和黄绿三种色调：橙红代表温暖的母爱，展现年幼的苏丹与妈妈在一起的往日时光，同时用红色代表偷猎者的残暴;蓝色表达苏丹到了捷克动物园后，失去自我和自由的悲伤;黄绿则主要描绘苏丹在肯尼亚的老年生活，慵懒地躺在充满尘土气息的草地上晒太阳，安逸地度过余生。李星明说：“最后一页是我自己想象的：粉色的夕阳是梦境的颜色，传达苏丹想作为一只真正犀牛的美好夙愿。我们都不忍心在结尾写下苏丹离世、这个物种行将灭绝的事实，这美丽的颜色是我给苏丹最后的补偿。”

在戴芸看来：“北白犀的灭绝不是物竞天择的结果，完全是人类为了获取犀角牟取暴利而导致的。犀角是犀牛的魔咒，如果犀牛没有角，也许它们就可以逃脱被滥杀的命运。但是，犀角是犀牛生命的象征，定义了它们最原始、最本真的生存方式。”

近日，“第七届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揭晓，《苏丹的犀角》获得“首奖”，评审委员一致认为，这是一本充满思考深度和张力的优秀图画书，故事行文在虚构与纪实之间，既不失真，亦有情，作家与画家合作无缝地把生命的经历、岁月的流转、环境与季节的变迁转换，通过简洁而优美的文字结合温暖而有力量的图画共谱生命之歌。

正如评委会主席、浙江师范大学教授方卫平所说，图画书不仅体现一种艺术手法，也传递了创作者对时代、童年和人生的体验。在“第七届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发布会上，《苏丹的犀角》作者与获得“佳作奖”的《生日快乐》《纽扣士兵》《小熊，快跑》《粪金龟的生日礼物》作者、绘者一起，分享了自己的创作经历。

《小熊，快跑》脱胎于史雷2014年为《儿童文学》杂志写的一篇散文：清明时节一个阴雨天气，男孩跟随妈妈去赶场，意外碰到一只小熊，男孩一路追随，直到目送小熊回归山林。作家以冷静、干脆的文字，简单几句讲出孩童对动物的喜爱之情;画家则以勾线及淡彩的绘画技法将烟雨蒙蒙的南方山野刻画得惟妙惟肖，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史雷说，自己的童年在四川西部山区生活，接触过很多小动物，也目睹了人类对动物的戕害及对自然环境的破坏。这种童年经历始终影响着史雷，促使他在创作中一直关注动物，希望通过作品让小读者学会尊重不同物种，保护生态环境。

九儿的《纽扣士兵》用一个温情的故事，演绎了一枚纽扣的勇敢征程：一枚从衣服上脱落的纽扣，辗转于拥挤的人流、疾驰的车轮底下、臭烘烘的垃圾堆……历经风霜雨雪，直到有一天，一个善良的小男孩拾起了它，如获至宝地带回家，从此这枚平凡的纽扣迎来了崭新的使命……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这样一颗“纽扣”，是别人不曾察觉的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在我们心里，它是一颗好吃的糖、一首动听的歌、一段记忆……平凡却闪闪发光，就像作者九儿的那枚纽扣，连着她和外婆在一起的温暖时光。

戴芸说，在肯尼亚，她看到过一座小小的“土堆”。不过，这个“土堆”并不是由土堆成的，而是105吨象牙和1.35吨犀角焚烧之后留下的灰烬。这些象牙、犀角，已经和滋养它们的6500头大象以及450头犀牛各自安息。“我留不住这些生命，但是可以借《苏丹的犀角》，努力留住它们的故事。相信读者们可以在画面中感受到生命的壮丽，并愿意成为这些生命的守护者。”

苏丹已逝，但是地球上仍有万千物种，生生不息。一个故事种一颗种子，等到种子成荫那一天，愿地球上每一个生命的标志都能够与它所代表的生命同在。

(记者 却咏梅)